摘要: 原標題:一周價格3000元的東南亞夏令營 擠滿了中國孩子 如果沒有年初那輪降薪,今年七月的暑假,孩子應該是在英國的夏令營里過的。李麗莎剛剛從泰國
原標題:一周價格3000元的東南亞夏令營 擠滿了中國孩子
“如果沒有年初那輪降薪,今年七月的暑假,孩子應該是在英國的夏令營里過的。”李麗莎剛剛從泰國回來,帶孩子參加了為期三周的夏令營,兩人都曬得一身黝黑。
李麗莎是全職媽媽,丈夫在某大廠做管理工作。往年暑假,她會早早約上幾個“夏令營搭子”,組團帶娃去美國待上一兩個月。把孩子送去夏令營或夏校,觀光加陪讀,已經(jīng)成了習慣。
2024年新年剛過,丈夫的公司開始新一輪裁員降薪,降薪幅度據(jù)說達30%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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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麗莎深吸了一口氣:“網(wǎng)上人人調(diào)侃的中產(chǎn)破產(chǎn)‘三件套’,我們家有兩個。家里每月房貸幾萬塊,我是全職主婦,家里經(jīng)濟來源主要靠我先生。唯獨孩子沒去國際學校,但為了這個重點學校學位,花錢買了學區(qū)房。”
李麗莎和丈夫都曾在海外留學,消費理念也傾向于“花未來的錢”,幾乎沒有儲蓄習慣。丈夫的突然降薪一下打亂了李麗莎的安排,一趟十幾萬開銷起步的歐美夏令營突然變得不切實際。但孩子的暑假怎么辦?
東南亞,“見世面”的新目的地
李麗莎最初的想法,是在國內(nèi)報一個全英夏令營,但她在網(wǎng)上搜了一圈,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現(xiàn)在國內(nèi)夏令營的價格居然漲了不少,一周的夏令營普遍價格都要上萬元,還不包含來回的機票。
與此同時,她在小紅書發(fā)現(xiàn)不少情況相近的媽媽,已經(jīng)把目光轉(zhuǎn)向了東南亞夏令營。
想要帶孩子見世面,又要考慮性價比。(圖/受訪者提供)
在這些帖子里,媽媽們詳細分享著選擇東南亞國家的理由:學費、生活起居負擔相對發(fā)達國家較小,能選到性價比高和質(zhì)量相對好的學校。比起國內(nèi)一周動輒上萬元起步的學費,在東南亞的價格只要1000元至4000元不等。機票價格也同樣誘人:暑假期間深圳往返泰國曼谷的機票價格只需要1200元,作為比較,從深圳往返大理的機票漲到了3500元。
既要見世面,又要性價比。于是作為熱門旅游目的地的東南亞,同樣成為了家長們帶孩子研學的第一站。
“每年出國參加夏令營的學生數(shù)量都在增加,今年光是咨詢東南亞夏令營的微信群已經(jīng)開到了第51個,現(xiàn)在還在不斷增加。”Vikki是某國際教育機構(gòu)咨詢師,負責東南亞地區(qū)的國際夏令營,她向記者展示了她手機里長長的微信群聊列表。
東南亞國際學校的夏令營。(圖/受訪者提供)
每年3月開始,東南亞國際學校會陸續(xù)公布當年夏令營的招生政策和招生數(shù)量,并接受全球?qū)W生報名。這些學校的大部分夏令營會在7月初開營,一直持續(xù)到8月。“熱門的夏令營往往在5月前就報滿了,一些沒有經(jīng)驗的家長到6月甚至7月才來問,只能是落空了。”Vikki說。
今年報名參加東南亞夏令營的中國孩子比去年更多。Vikki說,一方面新馬泰三國對中國護照免簽,另一方面是國內(nèi)夏令營和研學營的價格上漲,趕上旅游旺季,外出機票價格都不便宜,對比之下,東南亞夏令營的學費性價比要高不少。許多第一次帶孩子出國參加夏令營的家長 東南亞,這和旅游持續(xù)火熱理由相近:距離近,消費低,同時許多夏令營對中國學生的招生無門檻,報名就能進,也不要求孩子有英文基礎。
東南亞夏令營,距離近,消費低。(圖/受訪者提供)
一些學校的情況可以作為參考。今年泰國曼谷的布萊頓國際學校一周價格約為3500元,惠靈頓國際學校的STEAM營一周學費大約是1700元;馬來西亞布城Nexus森林學校夏令營14天費用約為13000元,吉隆坡查特豪斯英式夏令營14天的費用約為11000元。而大熱目的地之一的泰國清邁NIS國際學校,為期三周的夏令營走讀學費約為8000元,寄宿學費約為14000元。“這個營在5月份就已經(jīng)報滿了。大部分的三周營都在一萬元出頭,這個費用在國內(nèi)只能報上一周的夏令營。”
至于家長普遍關(guān)心的,東南亞國際學校夏令營的成熟度和安全性,Vikki根據(jù)她的經(jīng)驗由高到低做了個大致排名——新加坡、泰國、馬來西亞、巴厘島,“再往后的東南亞國家就不建議了”。
出了國,
但“大半個營都是中國孩子”
今年暑假,許佳慧想給幼升小的女兒報一個全英夏令營,做個過渡,開開眼界??吹皆S多中介機構(gòu)宣傳的“沉浸式英語會話環(huán)境”和“體驗國際教育”等標語,再加上朋友圈里別人曬出的孩子與外國人的合影,許佳慧有些心動。
“國內(nèi)教育機構(gòu)的老師都太熱情了,咨詢過一次,電話就響不停。她們通常上來就說,你現(xiàn)在報名都太晚了,只有少量名額啦。”許佳慧與每個負責安排孩子日常的家長一樣,都有本細細的賬:上海不少夏令營日均價格都超過1000元。大理的夏令營一周3000到5000不等,香港的國際學校一周學費也要四五千元,這還不算書籍往返機票和酒店的價格,怎么算一趟下來都至少得2萬左右。
夏令營課程。(圖/受訪者提供)
七月份,洛杉磯到上海的往返機票已經(jīng)漲到2萬。如果去美國夏校,不算機票、簽證,光學費就得好幾萬。
做出國夏令營的功課,幾乎相當于一次與未來的縝密博弈。她翻了許多國內(nèi)各種夏令營的廣告,又查了一下暑期到各地的機票價格,最終還是選擇了泰國。
但高性價比本身意味著一個新的問題:國內(nèi)家庭扎堆出發(fā)東南亞之后,出國游學的性質(zhì)和質(zhì)量可能因此發(fā)生改變。
每天下午3點,夏令營放學時間,來接孩子的中國媽媽們普遍素顏,穿著瑜伽服。她們坐在一起聊育兒的狀態(tài),看起來和在國內(nèi)沒什么不同。
海外夏令營,幾乎都是中國孩子。(圖/受訪者提供)
“今天在夏令營做了什么?說英語了嗎?”這是每天放學時許佳慧問孩子的問題。報海外夏令營的主要目的之一,是給孩子創(chuàng)造一個英文學習環(huán)境,提前讓他感受全英氛圍,激發(fā)學英語的興趣。結(jié)果第一天報到時許佳慧傻眼了:“烏泱泱一片,幾乎都是中國孩子”。放學后一涌而出的孩子們基本用中文交流,令許佳慧一瞬間感覺回到了國內(nèi)。
中國孩子太多的一個后果是,他們英文沒怎么學,反倒讓外教老師學會了不少中文。
因為大部分報東南亞夏令營的家長,都需要接受這樣的現(xiàn)實:一是光靠暑假,不可能提高什么英語水平;二是雖然出了趟國,但全班都有可能是中國孩子。
光靠暑假,不可能提高什么英語水平。(圖/受訪者提供)
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投訴,Vikki在家長報名前會主動提醒,夏令營里有可能遇到比較多中國孩子:“有些家長總是以為,國外夏令營就是純外國人環(huán)境,細心的家長會在報名前問一句‘中國孩子多么’,實在想避開中國孩子扎堆,可以選擇錯峰參團,趁國內(nèi)大部分學校還沒有放暑假,給孩子報國外最早一期,大概六月底到七月初時段的夏令營。”
高性價比和低入學要求,讓孩子在東南亞的“游”大于“學”。相比美國夏令營有些學校明確提出需要學習英語超過5年、有獨立生活的能力,以及“孩子按年齡插入不同團組,跟本地孩子一起完成課程和項目”的 ,東南亞游學的問題也顯而易見。
年輕一代家長,
重塑教育消費觀
“中產(chǎn)到破產(chǎn)之間,只有一個暑假”,這句話過去經(jīng)常用來調(diào)侃為教育不計投入的中產(chǎn)家庭,現(xiàn)在年輕一代的家長顯然更理智一些。社會熱門話題也從幾年前的“月薪三萬撐不起孩子一個暑假”到現(xiàn)在“回老家治好了中產(chǎn)媽媽的暑假焦慮”,新的社會背景和家庭觀念,也開始重塑教育消費市場。
Linda正在泰國普吉島帶著兩個孩子參加夏令營,她說自己是“又雞又不雞”的家長,既想要孩子暑假能學到東西,又希望他們能有個愉快的假期。她覺得,家長不應該讓孩子帶著KPI和ROI出去,降低暑假行程的預期,反而能獲得更好的體驗。
在國內(nèi)常見的焦慮不應該被帶到假期里。(圖/受訪者提供)
因此,Linda幾乎把帶孩子研學當作是一次旅游:白天送孩子們上學,帶上電腦去咖啡館處理一下工作,接著去按摩,逛街,吃路邊攤,下午3點接上孩子,帶他們玩沖浪、做泰餐,周末則安排了跳島出海、大象營這類路程遠、時間較長的活動。
去夏令營必須學到些什么,孩子應該每天完成什么功課——Linda覺得,這種在國內(nèi)常見的焦慮不應該被帶到假期里,適當?shù)?ldquo;人娃分流”很有必要。大人有自己的活動時間,孩子也能和同齡人一起在學校學習和“放電”,不耽誤放學后和周末的休閑安排,“主打一個大人小孩都開心。”
夏令營日程安排。(圖/受訪者提供)
6歲的伊森今年準備幼升小,伊森媽媽在暑假前就給他定好了新加坡某森林學校的營地。為了避開暑假旺季營里太多中國孩子,她特意選了七月最早的一周。一周學費670多新幣,大約人民幣3500元。這類營地重點在全天戶外,“爬樹生火、烤棉花糖、潑墨大戰(zhàn),每天收獲一個臟娃,和云南大理的夏令營差不多。”
蜂擁到東南亞參加夏令營的家庭背后,指向了更多的問題。階層與家庭的變化往往以某個問題體現(xiàn),比如某一個夏天里,親子游戲目的地的安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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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京大學教授、社會學學者朱虹在直播間談及中產(chǎn)教育問題時,把一些非理性的夏令營游學稱為不合理的“教育外包”,認為很多家長只是圖省事,用教育外包求個心安:“為什么我現(xiàn)在說教育只能投資,不能消費。教育也分投資和消費,有的人說孩子一定要去旅行見世面,一個假期花掉三五萬。這種見世面還不如讓孩子自己做攻略、訂機票,自己選擇去哪里……你以為花在孩子身上的錢是教育投資,實際上有八九成是教育消費。”
許多家長在教育上走了很多彎路,而重點就在于預期的偏差:以為自己花在教育上的錢叫投資,其實卻是收益不高的消費。假如把游學當成一次國內(nèi)課業(yè)與環(huán)境之外的“體驗”,焦慮的狀況或許能隨之降低,也能減少一些孩子在國內(nèi)補習班或國外夏令營扎堆的概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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